交齐走出来,仍然提着筐子。他看见他爸和一些穷人会齐了,交谈了一阵,又分开了。他爸却同农会主任向二老财家里走去。当他们走进去了一阵,交齐才跟上,走近窗棂,从玻璃上看见二老财拥着被子坐着,脸上睡意还没有消,又加上一团怒气,气色更不好看。
“你要折成钱也容易,”他听见二老财一边翻账,一边拨算盘,最后说,“你看见了吗?全租折成钱,就是这,老人老路,这五毛钱零头抹去吧!”
“二老财,”他爸离开算盘,并没有望着二老财说,“今年恐怕抹的要多咧!”
“要抹,看你怎个抹法?”二老财奸猾地笑了一笑,哗啦一声把算盘晃了一下。
“公家命令叫对半减租!”他听见他爸的声音在说。
“你也要对半交租吗?”二老财不知在什么上拍了一下,“咱们有交情,也有良心,早先是不是你家没个办法,央求我典你的地,你典了地我又租给你,是不是我二老财救了你们一家性命?”
“我要跟着法令走,这是政府减租的法令。”他爸强硬地说,那声音是急躁的、愤怒的,因之也是颤抖的。
“什么法令?我没见过!”
“二老财,”农会主任这才插进来说,“这法令你是见过的,前两年法令下来之后,你先藏起来了,等穷人缴了租,才贴出来。那会儿你是保长,现在咱穷人开会说了算,再想对抗减租,咱们穷人不答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