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通两手很紧张地攥住椅子的两臂,他说:“爸爸,妈,我知道您两位老人家难过……可是我不得不去。”
木兰脸上流着眼泪,抬头看了看儿子,她说:“好,去吧!我命里是要受罪,是要伤心的。”
荪亚说:“告诉我,你要去干什么?你要去从军?”
“我要去从军。国家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。我一定要为国家做点儿事。”
父亲问:“你为什么不能照旧在电台做事?虽然不是上前线,也同样是报效国家呀。”
木兰把握住这个想法,她说:“你说你要去做渡船夫,太平洋上的无线电就像一个渡船,你为什么不做这件事呢?”
阿通慢慢说:“好吧,若是对国家重要,我可以继续做。”
这似乎是父母和儿子之间的一个折中办法。可是事实上,阿通做事的那个电台靠近江湾,正是战争的中心。
阿眉并不像她大姐阿满那么聪明有才气——也不那么活泼愉快——但是谦和高雅,是不知不觉从母亲身上得来的。她也敬佩曼娘,而她的端庄腼腆也正像曼娘。在现代的女学生之中,她完全是家庭教养良好的那一等少女。
现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的几个女传教士,同时也在金女大教书,也正在牯岭消夏。阿眉很得老师的喜爱,有一位康宁汉小姐特别关心她。这几位老师都在牯岭木兰家住过,她们也曾邀请木兰到她们的住处去过。八月十三号,上海战事爆发时,金陵女大是否秋季还开学,大有问题。倘若不再开学,阿眉不愿在学校白白耽误一学期。因为阿通的假日即将期满,木兰正说带他回杭州,在他回去上班以前,一同住些日子。康宁汉小姐说让阿眉继续在牯岭和她们同住,将来一齐回南京。秋天学校若不开学,阿眉可以坐火车回杭州,也很方便。康宁汉小姐是个心肠很好性格温柔的新英格兰女人,木兰很喜欢她,所以就同意让阿眉和她一同多住些日子。